
7月27日,继23种新书在第29届北京国际图书博览会发布之后,贵州省“十四五”重大文化出版工程《阳明文库》(孔学堂书局出版)又在济南举办的第31届全国图书交易博览会上亮相。其中尤为引人注目的是《阳明文库》的三卷本《地缘、血缘与学缘的交织——中国人文和自然环境中的王阳明及阳明学派》面世,引起热烈反响。

创设于明代中叶的阳明心学,如何在各种各样的地域文化语境中传承、发展和转换?它经由怎样的传播路径、传播方式,并形成了哪些地域流派?这套书的内容用专业人士的话来说就是“从思想史、文化史、地域史对王阳明及阳明后学与中国各地域社会、文化的关系做了综合梳理、介绍和研究,首次全面展示了王阳明及其后学在明清至近代流传的真实面貌”。
但也许我们还能从非专业的角度来概括和介绍这本书。毕竟时下阳明学很热,难免让普通人也怀揣好奇,更不用说“学派”之说所唤起的兴奋点——它总让人由武侠小说、武侠剧人联想到武林流派,浮现出武当派、恒山派、华山派,并生出面对“流派”同样的疑问——谁是创始人?哪些是传承人?后传弟子如何将本门“绝学”发扬光大?又有哪些情深义重和兴衰更迭的往事?
这样的比较也许会拉低学术著作的专业水位,但即使是学术著作,同样需要探寻路径,与普通读者产生链接。这也是作为集学术上的权威性与规模上的唯一性于一体的现象级新时代出版工程——《阳明文库》的另一种努力和“野心”。
从“姚江学”和“王门七派”说起
阳明学在当年有多红?明代学者王士性(1547—1598)宦游江右之后写下的感受中有一句“家孔孟而人阳明”,足以显示阳明学传播的盛况。那时的江右就是今天的江西和皖南西部,江右王门,是黄宗羲在《明儒学案》中对阳明以后的王门分成的七派之一。
王阳明是浙江余姚人,境内有姚江。黄宗羲称阳明学为“姚江学”,阳明学派也就被称为“姚江学派”,很符合根据地名来命名流派的传统——武侠小说里从华山派、峨眉派等名门正派,到“江南七怪”等江湖称谓,莫不如此。近代意义上的“阳明学”概念,则发源于日本的明治时期,当时在日本有一大堆以“阳明学”命名的研究论著。

《地缘、血缘与学缘的交织——中国人文和自然环境中的王阳明及阳明学派》主要作者钱明研究员,在书中首先介绍了中国的地域差异性和阳明学的多样性,认为阳明心学是从明代中叶的各种地域文化语境中传承、发展和转换而来,“只是按照现在的行政区划来阐释和剥离阳明学派,就很可能会出现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的现象”。
所以,明末清初的启蒙思想家黄宗羲在《明儒学案》中所划分的王门七派——浙中、江右、南中(包括今江苏、安徽、上海的大部分地区)、楚中(今湖南、湖北)、北方、闽粤、泰州(明清时泰州属扬州府,辖如皋县),这套书中则依据当今中国的行政区划,将其分为浙苏皖、江西和南北方三卷。
关于“黔中王门”的共识
钱明研究员与三十多位同仁花了三年多时间,沿着阳明生前到过的15个省市,寻觅阳明的遗迹以及阳明学派传人的情况,梳理出以浙东为中心的阳明心学的四条传播路线(江西、浙江、安徽、江苏)、五个传播区域(绍州、赣州、吉安、泰州、潮州)的详细情况。
对于原有的王学门派,该书认为,存在“一些重要地域的遗漏”。比如黔中王门,阳明在龙场悟道,创立心学,并在龙冈书院、文明书院设坛讲学,“遂使讲学风气大盛于贵阳”。书中还引用徐节《新建文明书院记》所称:“各儒学生员之有志者二百余人。”道光《贵阳府志》卷五十六所载:“诸生环而观听者以数百,自是贵人士始知有心性之学。”只是因为阳明“与龙场诸生问答,莫著其姓名”(郭子章《黔记》),致使如今可考者寥寥无几。进而得出结论:“是故阳明学派中理应有‘黔中王门’的一席之地。”

该书认为,被《明儒学案》遗漏的黔中王门、桂中王门,不仅可以单立门户,还可以作为阳明学向文化边缘地区传播的成功范例。“其中黔中王门讲的人较多,学术界已基本形成‘黔中王门’之共识,曾出现过水西(龙场)、贵阳、思南、清平、都匀五大阳明学重镇”。
像一个响亮的回应,孔学堂书局《阳明文库》的“黔中王学”书系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中。据孔学堂书局副总编辑张发贤介绍,该书系分为“黔中王门古籍整理”和“新黔中王学”两个系列,后者拟收录顾久、张新民、王晓昕、王路平、赵平略、张春香、龚晓康、张明、王进、邓国元、任健等当代贵州学者的阳明学专著。
“黔中王学”书系也是《阳明文库》的“重头戏”。孔学堂书局总编辑苏桦认为,该书系的意义在于努力挖掘阳明学在贵州的传承和发展,以图书集成的形式向世界展现黔中学者对王学发展的巨大贡献,以筑牢贵州文化自信的基石。
地缘、血缘和学缘
“少年,我看你骨骼清奇,天赋异禀,加以苦练,必成大器……”这是武侠剧中的套路。这个少年最后往往会成为某个武林门派的掌门人,而门派的发扬光大,首先靠的就是武功绝学傍身,不畏江湖险恶。至于学术界的门派,自然少不了作为“本门绝学”的思想创新,更少不了一群“天赋异禀+苦练”者的传承赓续。
在同济大学哲学系教授朱义禄看来:“一个学派要为当代与后世人们所认同,唯一的前提是广为流传。”阳明学派即是如此。王阳明一生以讲学为己任,有亲传弟子二百七十余人,遍及浙江、江西、湖北、湖南、贵州、江苏、安徽、福建、广东、山东、陕西、河南等省。就中国古代学派而言,亲传弟子超过百人,声势就是很浩大的了。
朱义禄教授的《“家孔孟而人阳明”》一文,是这样理解该书所述的“地缘、血缘与血缘”的:王阳明传人中,在各地均有家族世代相传的情况。依靠传统的宗法关系而代有传人,这就是“血缘”;一种学说有了“血缘”的因素,学术上的“地缘”就扎下了根;至于“学缘”,指的是阳明心学对士人有一种特殊的亲和力,简易明白但不像陆九渊那样过于简陋。“王阳明是一个把生命与讲学合为一体的人。服膺他的,就收为学生;不服膺他的,经过争论之后,也会收为作学生。这就是‘学缘’。”
传播过阳明学的地区,因王阳明的讲学背景、传道心境尤其是各地文化资源和吸收消化程度的不同,使得各学派之间存在不小差异。钱明在本书开篇写道:“浙中、江右、南中可以说是他的苦心经营之地”,“黔中、粤中、桂中可以说是由阳明播撒种子而由其门人精心耕耘之地”,楚中、闽中和鲁中,是阳明学传播的边缘地区,而泰州王门则带有其他地域王门所少见的鲜明个性。
学术著述也有趣味
相比众多阳明学研究著作,这本书大概更能让不同读者进入。因为它主要是建立在地缘基础上的有关王阳明的活动史、讲学史和思想演进史及其后学的传播史、发展史和分化裂变史——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它有很强的“故事性”。
单看目录就能感受到趣味。例如“王阳明与贵阳”一章的标题就包括:拜访贵阳詹氏家族;到贵阳养病;在贵阳欢度新年;到贵阳送别好友;讲学“文明书院”;贵阳南门辞别贵阳学子——是不是每一个都充满了“摆龙门阵”的既视感?

而其中的确充满了故事需要的来龙去脉、场景、细节和人情往复。比如在“在贵阳过新年”一节里,可以看到已然完成“龙场悟道”的王阳明,如何在贵阳与友人愉快地玩耍,度过1509年新年第一天。他甚至在“十里不同天”的贵阳经历了一场“城里夕阳城外雪”的奇景:放眼望去,城里夕阳正红,而城外却白雪满山。“到贵阳送别好友”一节,则可以读到很多的贵阳旧时风貌。比如“王阳明在贵阳送别友人的地方有两处,一是贵阳南门外,出南门往东,即可前往湖南、江南和中原;一是贵阳西郊的头桥、二桥、三桥,出贵阳北门经此,向西可往云南”。又比如阳明还与友人去到贵阳东门外的栖霞山(东山)仙人洞、西门外的“太子桥”(太慈桥)等地。500年后读到这些地名和景致,古今参照,直教人兴趣盎然。
贵州是阳明心学的起源地,黔中王门在一百年间传承了四代弟子群。王阳明在夜宿贵阳城的弟子家时曾作有《夜宿汪氏园》一诗,最后两句是:“他年贵竹传遗事,应说阳明旧草堂。”满满都是对龙场所悟之道和对弟子们传道的期许。而今,阳明心学正走向世界,地域流派正各领风骚,诗中所述,俱成现实。
文/贵州日报天眼新闻记者 舒畅 视觉/实习生 朱海勇 编辑/曹雯 二审/赵相康 三审/黄蔚
来源:贵州日报报刊社“天眼”新闻客户端 2023-07-27
编发:中国文化书院(阳明文化研究院)中华传统文化与贵州地域文化研究中心 办公室 经授权转载